企业家如何看当下的乡村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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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11－12日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部署2024年工作时指出，要“统筹新型城镇化和乡村全面振兴”。同月19－20日召开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强调，要“有力有效推进乡村全面振兴”，强调“要学习运用‘千万工程’蕴含的发展理念、工作方法和推进机制”“精准务实培育乡村产业”。从国家战略到政策文件再到落地实践，新发展契机中的乡村振兴遇到哪些挑战？企业家如何看待新时代机遇？在2023年ESG生态大会上，来自新型种业企业、乡村新型服务业、农产品加工流通业等领域的企业代表分享了他们的观察。

乡村振兴离不开钱，那么钱从哪儿来？

“让资本下乡！” 非梵酒店创始人、北京大学深圳研究生院原副院长张永宏表示，“资本必须下乡”。他认为，市场经济是**的公平，资本是**的文明进步。40 多年改革开放的实践经验证明，没有资本进入、没有市场经济的地方不可能发展，也不可持续。期待资本等各生产要素可以更充分地流动到农村，乡村才有振兴可言。

会上也有企业家对此表达了担优：资本逐利的特性与乡村公益本质存在根本性冲突和矛盾，在没有讨论清楚“什么资本可如何下乡”的问题之前，就让资本贸然下乡，易产生异化，对乡村和企业家而言都有危害。

“资本要排在政策资本之后下乡。”隐居乡里创始人陈长春在乡村扎根十余年、经历若干次投资失败后，总结了资本下乡的有效路径，社会资本要排在政策资本之后下乡才能发挥资本的效用。政府资本的作用是，通过先介入， 做好样板工作，让老百姓看到希望，也能鼓励老百姓参与到振兴中来，变成振兴的主体，从而形成“政府打样，百姓做主体，社会资本补充”的有机组合模式。

来自一线的争论，其实在我国的顶层设计中早有指引。2020 年，农业农村部制定印发了首份全国性社会资本投资指导性文件——《社会资本投资农业农村指引》；两年后，农业农村部办公厅、国家乡村振兴局综合司联合印发《社会资本投资农业农村指引（2022 年）》（以下简称《指引》），皆在引导社会资本更好地投入农业农村建设。《指引》明确，社会资本是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重要支撑力量， 需要加大政策引导撬动力度，扩大农业农村有效投资。两份文件，让“资本下乡”的性质定好了，原则也定好了：2020 年的三条基本原则，是尊重农民主体地位、充分尊重农民意愿；遵循市场规律、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坚持开拓创新，发挥社会资本市场化、专业化优势，加快投融资模式创新应用。2022 版增加的第四条基本原则更是提出要“稳妥有序投入”，要确保资本下乡不损害农民和集体利益。

值得注意的是，在“乡村振兴”的国家战略下，在现代化农业、智慧农业产业的概念下，近年来，社会资本纷纷向农业倾斜，成为除国有资本投入外的重要力量。据相关数据统计，2016 － 2022 年，农业食品领域的投资事件数量约为5660 起，募集资金共约2.03 万亿元。其中， 2022 年全年农业领域各类投资事件数量约达874 起，披露的具体融资金额共约1300 多亿元。然而，如何让一线的企业家、投资者更深刻地理解政策所指，提振农业农村投资信心，释放农业农村发展潜能，是出给政产学研的一道必答题。

乡村振兴离不开人，那么人从哪儿来？

“越来越小的乡村，越走越远的青年人！”这一现实成为致力于乡村振兴的企业家们共同的“愁”。与会企业家纷纷表示，通过“强拉硬拽”吸引人才往往留不住也不可持续，除了寄希望于乡村建设的营商环境越来越好，吸引更多的人才主动投身乡村建设，当前要学会基于乡村特性因地制宜。会上，一位来自乡村文旅的企业家分享了“大妈服务员”的案例：通过招揽乡村留守大妈群体，不仅形成了特有的品牌特色，解决了职工流失率较高的问题，甚至吸引了在外漂泊的青年人重返乡村和自己的亲人一同就业。另一位来自农产品采购平台的企业家分享了乡村职（业经理）人概念，表示，要依托好最懂农村的人，类似夫妻老婆店、农家乐的当地经营者，发展类似“田间买手”等服务农业现代化的新型职业，一方面吸引在乡村的人才更好地留在乡村，一方面赋能城市人才进入乡村事业中来。来自田园东方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的创始人张诚认为，要解决乡村人才问题，就要解决产业振兴问题。“这个产业不是非要很高大上的产业，而是能够让人们就业的那些产业， 尽量让它可持续、生态化。”

除了人才问题，与会企业家们结合自己的工作，还谈及了以下几个挑战：

一是如何以新发展理念指导开展乡村振兴具体工作。绿叶投资创始合伙人葛勇认为，绿色发展已成为大家的共识，但如何在要求绿色发展的同时保证粮食安全是交叉性挑战。比如粮食要实现量产就不可避免要大量使用农药， 农药会带来对土地和大气的破坏，如何把握这二者之间的平衡需要尽早研究。陈长春表示，乡村文旅往往会把城市的生活方式带到乡村，破坏了乡村的原始状态，比如一次性产品及不可降解的塑料产品都在破坏乡村生态。这些具体的困难和挑战，需要企业家认真学习新发展理念，才能找到具体问题的解决办法。

二是如何兼顾共同富裕的问题。乡村振兴的核心是让老百姓们都富起来，这是在乡村做生意的基础，也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因此，考虑共富成为重要议题。当前，如在大力推进农商对接、农超对接的工作中，依然存在小农户无法链接大市场等问题，需加快研究。

三是研究可持续发展下的商业模式或运营模式。上海乡路文化创始人刘睿敏表示，乡村振兴的上半场建设，即硬件铺设已经完成，如网络、路桥、快递服务等，但下半场——软件搭设，包括社会企业的建设运营及标准尚未成型。与会企业家表示，目前，希望有更多的乡村振兴平台搭建起来，让更多关心乡村的有情怀、有担当、有资源的企业家顺利走入乡村，共同激发乡村发展的潜力。

四是乡村可持续发展的产业支撑尚薄弱，需要政府及社会各界加大支持力度。与会专家提出，乡村振兴作为国之大计，不应仅依靠乡村自己去面对和承担，它需要全社会的共同施力。当前，乡村还有很多需求未被满足，乡村大有可为。

面对以上挑战，与会代表们建议，参与乡村建设的企业家及乡贤们首先要设置管理预期，不可只有情怀，也不可只谈投资回报。要探索产业发展模式，顺应产业发展规律，认识到每个乡村都有自己的发展过程和规律，要充分认识并尊重村与村的个体性，学会因地制宜，持续增强村级集体经济发展“造血”能力，实现村民、村集体及企业的共赢。

与会代表认为，当前乡村发展迎来诸多机遇，需抢抓机遇，推进乡村高质量发展。

首先，创新技术给农业产业发展带来融合机遇。得益于创新技术的赋能，农业产业已经摆脱了完全靠天吃饭的模式。随着AI、物联网、大数据等技术的发展及向农业产业的溢出，很多农业板块创业者都开始使用新技术辅助相关工作，如ChatGPT 的诞生，甚至可以取代一部分农艺师的工作。与会投资人表示，投资创新的农业科技可实现推动产业绿色升级的愿景。与会企业家指出，希望未来可以看到更多服务农业产业中上游的技术创新。

其次，新的消费趋势带来新机遇。得益于新技术与农业产业的结合，不仅是生产端，也在消费端改变了社会的消费习惯。比如当下流行的电商、直播带货等都在改变消费者的消费模式。社会需求本身又会反过来促进技术创新， 形成良性循环。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副所长季为民表示，在创新消费场景中，广袤乡村蕴含巨大消费潜能。在消费主题和消费内容方面，与乡村市场相关的食品、生鲜、园艺、生活、旅游在整体消费中的占比越来越大， 体现在零售企业端，就是市场进一步下沉。同时，年轻人的消费决策更趋理性，对性价比关注更高，更注重可持续消费、环保和社会责任的承担。

再次，政策扶持力度逐年加大带来优化环境的机遇。乡村振兴战略是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的七大战略之一， 是新时代我国“三农”工作的总抓手和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的重大决策部署。据不完全统计，自2015 年起，***乡村振兴文件发布了140 多个，内容涉及有效投资、基础设施建设、金融支持、乡村文旅、数字乡村、节能减排、人才培养等多个方面，尤其是2021 年我国取得脱贫攻坚战的全面胜利后，中国“三农”工作重心转入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会上，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副秘书长丁亚冬表示，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政策环境的变化，有助于提升乡村标准化程度，特别是提高了乡村产业规模， 让关注小农户供应链或者供应链公司的社会企业看到机遇，投资信心倍增。

此外， 近年来在国际社会层面越来越受重视的ESG，也成为乡村振兴的重要外部环境助力。向光未来总裁、中国管理科学学会可持续发展管理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马翔宇指出，乡村振兴成为国内企业ESG （环境、社会、治理）践行中“S”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对农村的社会责任到可持续商业，再到可持续的社会价值创新，大量企业在农村中发现新的增长机遇，以互惠互利、共同富裕的价值创造方式投身到乡村振兴的事业上来。这也是中国企业在ESG 践行中最有亮点的部分。越来越多的企业发现，乡村振兴不仅仅是社会责任，更是可持续发展的沃土，越来越多的企业家将商业增长与社会价值创造相融合，并将乡村振兴作为指引，找到发展的增量、创新的机会、技术应用的新场景、消费的新潜力、产业拓展的新空间。

（文章原标题为：企业家眼中的乡村振兴愁与盼）